(编者按)郑家宏老师是《金井漫话》的发起人和编辑之一,曾带病为《漫话》的创刊积极热情地宣传和撰稿,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不料在创刊号付梓之际溘然去世,同仁等不胜悲戚,并深感遗憾。特辑录挽联、文、诗若干首,藉申敬仰悼念之忱。

怀念挚友郑家宏

饶望之

    1996年6月3日,挚友郑家宏因患老年多种疾病,悄然辞世!弥留期间,我曾几次去看望他,初时他还能勉强说一两句话,至6月1日,便目光呆滞,我呼唤他,仅能动动嘴唇,眼眶内渗出点泪水,流露出对人生依恋之情,我为之潸然泪下!送走他之后,我回到长沙,怀旧之情,久久不能消失。四十六年来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不时浮现在我眼前。

    我和家宏的相识,远在50年代初期。那时,人民政府招聘一批留乡的小知识分子,以充实教师队伍。51年暑假在长沙市培训,家宏也应聘参培。我负责金井片的组织管理工作。在小组讨论会上,他发言积极,语意中肯,我遂先其他同志认识了他。结业后,他又分配在我同一个辅导区工作,见面的日子渐多,彼此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在生活、工作会上,我们有过多次顶撞,有时弄得面红耳赤。不打不相识,几个回合之后,彼此心性就了解得更深,尤其是课余闲暇,谈诗论文,加之在生活上又有同好—一都爱喝一点酒,相处就更加融洽了。后来他调至拔茅田小学工作,与我家相距咫尺,见面谈心的机会就更多了,渐渐成为了契好。四十六年来,友情一直未曾稍减。

    他在拔茅田任教时,担任观佳小组的教研组长,每周举行一次教研活动——集体备课或观摩教学,使个别后进老师的业务水平很快获得提高,同时由于他工作认真负责,所教学生的各科成绩,常列辅导区前矛。而今,他教的学生,大都已年近花甲,每谈及他时,莫不深感雨化之德,心怀眷恋之情!

    1957年“整风反右”运动中,他写了一些切中时弊的大字报,如不能盲目学苏联搞五级计分、扫盲工作弄虚作假、不该过早搞农业生产合作社等等,加上别人捡举材料中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他被打入了“另册”。批斗之后,他心怀忧愤,面容憔悴。随后,他的材料上报五人小组审查,认为不够“右派份子”条件,获得“赦免”。

    运动结束后,他仍回原单位工作,但他小心翼翼,局促不安。1958年我被调离观佳,他写信给我,信中详述了他遭人白眼、抑郁不安的心情和不敢大胆工作的状况,极欲引退。我回信劝他直面现实,应逆来顺受,少安毋躁。随后我因病就医,去长沙市郊区工作,

有老长一段时间彼此未通音问。61年4月的一天,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眼前,当时我认为他在学期中怎会有时间去长沙感到惊诧。他坐定之后,备言他慨然退了职的经过,并有自得之意。我虽不以为然,但木已成舟,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他生活甚为拮据,可他襟怀恬淡,作对吟诗,怡然自得。

    从六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后期十多年里,我们每年至少有一至两次会晤,或我去乡间,或他来我处,绳床抵足,竟夕倾谈,风土人情,天南地北,无所不及,无所不谈,谈得最多的是“文化大革命”中的奇闻怪异,彼此不免为国家命运和前途抱杞人之忧,也不免有为自己和子孙生存之虑!这期间,我客居异地的家属,遭受当地造反派的排挤和凌辱,他为之愤慨不已。尤其是讹传我被造反派碎尸身死的消息,他坐立不安,到处打听,和格非兄连续写信问讯,及至听到我平安无事的确信,他才释然。1983年和88年我的第五和第四两个女儿夭殇,他和格非闻讯后,不惮舟车劳顿,赶来我家慰问,高情厚谊,至亲至戚也莫能过!我

的极度悲伤之心,顿时得到安慰。而今,格非健在,家宏已作古多时,我对他俩感戴之情,是此生怎么也不会淡化的啊!

    家宏系书香世胄,家学渊源。青少年时期又授业于名儒郑晋藩、刘笏臣先生名下,加之他资质颖慧,博闻强记.古典诗文功底深厚。退休后写作了不少诗联。每有写作,必邮寄长沙或深圳给我,征求意见。他留在我处的诗联不下40件,其中不少杰作,令我叹服。去年5月,他抱病托人捎信欲谋一面。我去看他,见他正在带病为《金井漫话》撰稿,状至吃力,我深为他对工作认真、执着所感动。我曾建议他不妨多选送他自己的佳作,他谦逊地说:“我的那些东西不足为外人道。”随后,他出示了他拟选送几篇稿件,我和他进行了一番探讨。其中所选刘峙写的西湖抗日阵亡将士纪念碑联,我认为基调低沉,近乎靡靡亡国之音。“袍泽凋零余我在”、“问今日英雄几许”两句,似乎抗日将士都已死尽,唯独他刘峙独存,今后抗日前途使他为之忧虑。这是何等狂妄,何等消沉!同时对联前后矛盾。不错,“国步正多艰”,大半个中国惨遭日寇蹂躏,山河破碎,苏杭一带也常遭日机轰炸,怎么会是“湖山固无恙”?当时格非兄也有同样看法。家宏不以为然,说对联起笔唐突、别开生面……执意要选用。当时我顶了他几句,他只是摇头,于心耿耿。现在读到他的遗作,深悔不该在他病中去唐突他、责贬他。

    家宏的作品很富性灵,属婉约派,重典雅、重音韵、工对仗,信手拈来,便成佳作。我曾建议他把多年的写作,汇成集,以遗后人,他也曾作过如是想,惜乎,岁不他予!这未始不是家宏的一个遗憾!

    他去世时,我曾撰联寄托哀思:

    襟怀恬淡,名利不羁。诗赋富性灵,珍奇可传;更阶前桂馥兰芬,早赢得风流文誉。

    金石情深,他山有助。城乡常过从,兴趣弥浓;痛此际星沉月黯,最难禁生死殊途。

挽郑家宏先生

李学坤

    教界献终生,艰辛早熟三千树;

    文章传后代,遗憾迟成一卷书。

悼郑家宏老师

廖学忠

    相从赏析恨来迟,忍痛衰年写悼诗;

    许是天庭兴学运,无情召去一高师。

挽契友郑家宏

孙格非

    十年浩劫遍城乡,命运有同悲,幸沐春风回暖日!

    廿廿载结交逾手足,夕阳无限好,那堪夏雨促归帆。

挽家宏老师

王恺元

    有幸结忘年,频仍聆教益,数十载解惑分忧,肝胆相照,师耶友耶,此缘因是三生定;

    无情流岁月,仓促挽征车,刹那间云深鹤杳,书剑飘零,泣也诉也,触景顿教五内焚。

挽郑家宏老师

余海云

    望重德高,持躬尚义,最是才思超群,共仰文华凌北斗;

    良师益友,情谊独钟,遗恨沉疴不起,痛教血泪溅黄梅。

挽郑家宏老师

刘瑞明

    当代良师,泽沛桃李芬芳,壮志不随流俗转;

    《金井漫话》,稿献古今联对,雄心犹向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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