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私塾到第一所小学,到达德中学 – 金井地区教育百年风云

作者:饶望之,摘自《金井漫话》

蒙童馆和私塾

 金井地区在封建时代的启蒙教育为蒙童馆和私塾。新型初级小学(一至四年级),是在戊戌变法后才启步的,高级小学(五、六年级)则始于民国初年;中学直到抗日战争的四十年代才创建。一百多年来的沧桑变幻,本地区教育事业兴衰成败,有着和全县、全省乃至全国所共有的情况。

改祠堂为学堂 + 私立初级小学的出现

首先谈谈初级小学教育概况:戊戌变法中(1898)维新派提出改祠堂为学堂,本地区才有了私立初级小学,但发展缓慢,边远地区尤为滞后。这些学校多由各氏族(姓氏)在祀田租谷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办学经费。因为设备简陋,教师工资不多,办学也不太难,因而氏族之间、本姓宗系之间存在着互相攀比、竞争的思想,所以到辛亥革命前后,私立小学不断出现。如蒲塘、观佳有杨氏私立进德、进修小学;西大洞有吴氏崇信、崇本;团山有饶氏群辉、群英;金井有孙氏务本、易氏玉轩、脱甲有郑氏振德小学等等。

[罗老师注:王家祠堂以前是金井当地王氏家族的祠堂,这个宗族祠堂在解放前也被改为了一所小学, 据在这里读过书的杨海青老人所说,叫做经济小学(应该是经世济民的意思,而不是说这里的孩子都要学会做生意赚钱。),主要应该是金井老街上和周边的王氏家族子弟在这里读书。]

小学课程和教师

教师多为本姓有点文化知识的人(男性为主)。课程设置为国文、算术、体操、音乐四门,学制为四年制,但无升留级制度。

学级编制为多级复式,一个班也就是一个学校,内有2-4个年级。学期终了,教师能把多年级语、算课本教完,算是负责的了。有的教师还经常外出喊礼或搓麻将,常置教学于不顾,因为无考试制度,本地又无高级小学可升,学生的成绩好坏,就无从计较了。

而教师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则是颇受尊敬的,这大抵是受了儒家尊师重道的思想渲染所致。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敬先生,天诛地灭;误人子弟,男盗女娼。”这对教师和民众有一定的约束力。

罗老师注:民国时期,初小有些是三年,有些是四年,高小则大多数是三年,少数是两年。初小是义务教育,家长掏的钱很少。

公办小学的出现

抗日战争爆发后,实行乡保制度,并同时兴办公立小学,原则上是一保一校,私立学校较多的地区则不设,地域大而人口较多的则增设一校或两校。

教师由乡文化股聘任和管理,学制、课程、学级编制与私校同,但因有文化股检查督促,执行比较认真。教师多系当地读过些书的人或因战乱滞留家乡的军政小职员,师范(含简易师范)毕业生则是风毛麟角。

教师的去留,由乡文化股或县里派遣的视学员(督学)考核之后决定。考核分甲、乙、丙、丁四等,被列为丁等的便要辞退。这样,教师对付视学员必须毕恭毕敬,奉如神明,只要招待得好一些,即使教学成绩差,也可获得升级。当时讥讽视学员有这么一句话:“一个肚子一只鸡,打个甲字算我的。”当然,这与前些时某些人巴结逢迎领导一食千金相比,就算不得什么了。

罗老师注:民国时期有一部《教育宪法》,要求中央财政收入的15%作为教育经费,县一级要求拿出35%来做教育,有些军阀比如张作霖和阎锡山甚至拿出40%办教育。别误解,这不是中央政府要求他们这么做,而是他们主动这么做的。那时候,有些当了汉奸的人也会很热心办教育。

高级小学

(金井镇)本地区的高级小学,是在姜济寰任长沙县第一任县长时,倡导在全县办百所高小后,大约在二十年代末才有了第十一高小(后改为第八高小)。校舍系借用斗焕里(俗称土墈里,应该是在如今的三棵树茶园坡下)郑姓房屋,初办时只有一两个班,学生来自四面八方,大都读寄宿,一般贫苦农民子弟不敢问津,因而学额严重不足。

学制、课程、教材、教学、考试制度都比较正规和完善。校长由长沙县教育科委任;教师由校长聘用,期限为一年(也可连聘或一年两聘)工资由长沙县发放,初为光洋,来源于县学宫租谷。三十年代末改发实物(稻谷),来源于专用的田亩租谷和田赋附加(租亩捐)。高小老师月支三百至四百市斤。(略高于保校)后该校于抗战初期改为承祖乡中心国民学校,迁校址于观佳拔茅田,后迁檀山石塘屋,1949年由人民政府接管,改名为长沙县十四完全小学,后改为涧山完小。

罗老师注:1927年公布的《大学教员资格条例》规定,大学教员的月薪,教授为600元-400元,副教授400元-260元,讲师260元-160元,助教160元-100元。教授最高月薪600元,与国民政府部长基本持平。在20世纪30年代初,大中小学教师的平均月薪分别为220元、120元、30元,而同期上海一般工人的月薪约为15元。

普通警察一个月2块银洋,县长一个月20块银洋,而国小老师一个月可以拿到40块银洋。

尊阳女校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由杨立三同志倡导,地方集资兴办了尊阳女校,校址设黄浦屋场,为职业性质,专招女生,学生一边学文化,一边学缝纫刺绣,这是本地区教育事业一次创新,该校于抗战期间迁涧山石塘屋,后迁金井伴松园,1950年下期由人民政府接管,改名为金井完小。

(金井完小应该是现在的金井中学的前身。)

罗老师注:<金井漫话>另外一篇文章写过尊阳女校的事情,在那篇文章中,这所学校的创立主要是金井郑氏家族中一些读书人,以及其他姓氏地方乡绅的功劳,杨立三好像不是主导人。

开物农校

金井地区除了尊阳女校,还有一所开物农校,都是属于当时的实业学校,现在的技校。在金井粮站地底下,有三百位抗日阵亡将士墓的尸骨,其中五人就是开物农校的少年学生,被日军侦察部队杀害在涧山。民国时期的实业学校有甲乙两种,乙种是读完四年初小,十二三岁年纪就去上的技校,甲种则要求读完完小,十五六岁再去上。

振德小学 + 崇德小学

此外,还有郑姓为主创办的振德小学,校址脱甲桥;吴姓创办的崇德小学,校址石板桥。人民政府接管后,分别改为脱甲完小、石板桥完小。

教师的饭碗

旧社会,教师们在官僚豪绅心目中是备受岐视的,稍有不称他们的心意时,便会随时被除名。因而教师的工作极不稳定,一年(或一期)之后,未来的饭碗在何处,那就要看自己的“命运”如何了。那时人们给教师取了些称号:“落笔穷”、“穿绿长褂子的人”、“吃粉笔灰的”等,教师无可奈何地自怨:“家有五斗粮,不当孩子王”、“前世作多哒恶,这世教小学”。

私塾退出历史舞台

人民政府接管全部公私立学校后,明令取缔私塾,并在1953年以后的几年间,进行了布点调整,校舍修善、增添设备、提高师资……做了大量的工作,使教育事业沿着“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方针政策,蓬勃向前发展。

解放后的教师

在这期间,教师的工作任务是十分繁重的,每个教师除每周完成15-20节教学任务外,还得参加各项中心工作,如迎解支前、清匪反霸、土改、复查、查田定产、协办生产互助组、合作社;主持扫除文盲,定点下到农民中参加抢插、抢收劳动;假期和重大节日,还得组织文艺宣传队下到各乡社宣传演出。

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教师还得生产自救,参加种植蔬菜和杂粮的劳动:各级学校,强调集体公宿、学习、办公、参加体育锻练,每月开一次生活会,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

尽管如此,但教师积极性很高,都深恐有悖“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光荣称号,有负党和人民的重托,负担再重,工作再累,都能任劳任怨,从不叫苦叫累,有的教师还坚持带病工作,因而深为党和政府以及人民群众所嘉许。

正当教育事业方兴未艾的时节,却遭遇了“整风反右”运动的干扰,有的教师被划为“右派分子”,被批斗或开除公职,被“摘除”帽子的,以后在职还是冠以“摘帽右派”称号。随后又是什么“反骄娇二气”、“拔白旗、竖红旗”、“红专辩论”等政治运动,教师中无形地分成了“红”、“黑”两派,“黑派”成员中人所共知的是一些家庭出身、社会关系较复杂、年龄偏大的教师,虽然他(她)们有一定的教学能力,但在那样的政治氛围下,也不能尽其所长大胆工作。

之后,在批判“智育第一”、“读书做官论”的风潮中,许多教师只能诚惶诚恐地工作。

这以后,“三面红旗”运动中,师生全力投入“全民大 炼钢铁”,“支援修筑京广复线”……,学校教学完全处于停滞状态;“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教师又是清理阶级队伍重点点对象之一。

尤其是十年浩劫,各级学校师生又都转入造反、打倒一切的斗争漩涡,学校“停课闹革命”,“黑七类”的教师,被批斗挂牌,游乡,什么污辱教师的行径,无奇不有,连社会上刮起一股“臭老九”的歪风,使教师斯文扫地,就不必侈谈什么“师道尊严”

“复课闹革命”以后,课堂教学完全流于形式,搞什么“学工、学农、学军”,“学唱样板戏”,推行“双高课”,无非是为了突出无产阶级政治,“双基”教学被摒弃无遗,完全违背了“循序渐近”的教学原理和“由浅人深”学生接受知识的科学规律,弄得学生无所适从,严重地耽误了一代人,这一教训是够惨痛的啊!

金井第一所中学 – 达德中学

本地区的中学,是在抗日战争爆发后才有的。这以前,一些高小毕业学生想读中学,只能到五、六十里外的开物农校、协均中学或长沙市内的中学就读。必须筹建中学,为本地区一些有识之士所共识。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由甘草坑郑稚岑先生等首倡建校,并将沙田照壁屋捐作校舍,邀集了郑、杨、吴、罗、饶、王、李、戴、朱、陈、汤等十几姓热心人士组成筹委会,着手筹集资金、修葺校舍,购置设备,经过两年多的努力已初具雏形。

日寇犯湘时,大部分校舍和设备惨遭焚毁,不得不重起炉灶。几经周折,于一九四三年宣告开学,取名“达德中学”。长沙解放后,校名依旧,1958年由人民政府接管,改为金井中学,并增设高中班,后又改为长沙县第九中学,是本地区最高学府。五十多年来,该校为本地区培育了大量人才,不少毕业生成为本地区中、小学教师的中坚力量。人们曾号誉它为不挂牌的师范学校,这大概不为过份。       

纵观半个世纪以来,本地区中小学教育事业的发展,是经历了不知几许的,风风雨雨,多少坎坷曲折,给我们的教训是很深刻的。“大跃进”期间,假、大、空言行泛滥成灾,教育事业也深遭其害。

当时一些头脑发热的人,盲目地提出什么幼儿园初小不出生产队,高小不出大队、中学不出公社、大学不出区,一时间从幼儿园到大学,在毫无办学的条件下,居然“挂牌营业”。过不多久便烟消云散,只落得个局面混乱、劳民伤财罢了。    

马列主义告诉我们:“经济是基础,文化教育是上层建筑”。教育事业的发展、兴盛,必须是在国民经济繁荣兴旺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五十年代末至七十年末20年间,教育事业出现的的状况,和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十七、八年出现的崭新面貌,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而今金井地区已实现村有完小,乡有初中,地区有完全中学;各级学校,都已换成楼房,教学设备不断完善;教师工资逐年提高,队伍稳定;教学质量也有很大的提高。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指导下,它必将开出更为鲜艳的花,结出肥硕的果。

罗老师补充介绍

金井曾经有一所军事院校 – 交辎学校

抗战时期,很多沿海大学都往内地迁,有一所军事院校就搬迁到了我们金井镇,位于现在的南阳庙小山头上。这所学校叫做交辎学校,是培养中国第一支装甲部队的地方。可以说,金井是中国第一支装甲部队诞生的地方。后来湖南长沙也成为了抗战前线,这所高级军事院校又从金井搬迁到了衡阳,最后衡阳也不安全了,又迁到了广西。点击这里了解这所学校的历史。

中国军队第一次拥有坦克,是抗战时期中央军从英国进口的轻型坦克,就藏在现在金井中学旧址,以前是一片树林。躲在树林里,日军的飞机就很难看到,要不然会被轰炸。

现在的军事院校很多,但是在民国时期,全国只有少数几所军事院校,交辎学校虽然没有黄埔军校那么有名,但是也为中国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将领。交辎学校的不少教官都是国民党高级将军,大都出身不错,很有教养,他们穿着帅气的黄色呢子军装在金井老街上吃饭购物,有时候会分一些肉给当地孩子吃,比如九溪寺的夏一 。

在西南联大上学时,大学生不仅免学杂费,而且还免每天的午餐费。如果学生上学仍然有困难还可以申请助学救济金,且助学救济金在大学毕业后可以不还。民国时期,不仅初小读书是义务制教育,师范生也是免费的。

现在的金井镇所有的学校都是公立学校,大家都习以为常,以为理应如此。实际上以前并不是这样,民国时期金井大部分学校都是私立的,地方百姓自己办学,怎么教,请什么老师,用什么教材都是地方乡绅和老师说了算。

金井会不会出现一所大学?

如果相信中国的教育会和美国靠拢,那么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事实上,美国的大学很多都是位于小镇上,而不是大城市。有些综合性的州立大学比如加州大学,有很多分校,分布在加州各地,包括一些小镇。但是这样的小镇也同样会出一些世界顶级科学家。

还有,普林斯顿和伯克利这种顶级大学,就位于小镇上。住在小镇上的居民经常一不小心就在路上碰到一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希望有生之年,能够在金井看到这一天,在镇上散步,不小心就碰上一个世界级科学家或者艺术家或者作家。

我们普通人可以为金井本地教育事业做些什么

我觉得最要紧的是,作为成年人,要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主动学习,少刷抖音等没什么内涵的东西,多看书或者至少去读一下手机上的那些严肃的文章。只有自己成长了,变得喜欢看书了,才能在孩子周围营造一种良好的学习氛围,这比什么都重要。很多人看微信只关注别人的视频或者图片,很少会关注文字,这是一种只喜欢浅层思考的习惯,这个社会的很多本质性的东西你肯定看不懂,不仅仅会影响你的人生,也会影响孩子的人生。

还有,不要过多干涉孩子的成长,包括不要过多限制他们,尤其当你是那种整天刷抖音或者打麻将的父母的时候,你对孩子成长的干涉有时候负面作用超过正面作用。多一点信任、多一点尊重,不仅仅自己少操心,孩子也会发育得更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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