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骑电动车去走亲戚,回家的路上,刚出发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老太太,向我打招呼。她大概有差不多70岁的年纪,头发已经差不多白了,但是留着长长的辫子,老太太身材比较高,背挺直,脸上有一种刚毅决绝,她穿的衣服也比较花,感觉和一般的农村老太太很不一样,但她说的是家乡话,不怎么地道的家乡话。她说要去金井镇上,希望我能够载她一程,因为从那个叫做单家坝的地方去我们集镇,走路的话确实有些远,我说没问题, 老太太不太费力地坐了上来,两只手抓住我的衣服,告诉我:“走”。
我有些好奇,一边骑车一边问她是做什么的,因为老太太不怎么像是一个本地普通农家老太太,而我的猜测没有错,她告诉我自己是一个庙里的居士, 坐我的车去镇上,是需要买一些东西,因为庙里最近来了几位特殊的香客,提出了一些特殊的要求,在她们那个地方的商店里买不到, 金井镇是我们这一片比较大的一个集镇,她于是决定到这里来试一试。
我就问她是什么样的香客需要劳动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走那么远的路去买东西。缺的肯定不是普通的香烛和供果,如果特殊东西,这几个香客应该可以开车自己去买才对。
老太太没有回答。似乎相那些人很尊贵,我的质疑有些冒犯了它的香客。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和我聊佛教,聊生死,聊报应。因为骑电动车前后说话不方便,她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凑着我的耳朵边和我说,感觉有一点怪异,毕竟是陌生人。我对佛教了解不多,所以只有听的份,插不上话,也担心我说话时唾沫被风吹到她脸上。
老太太和我说,本来走这么远,对她来说一点都没有问题的,但是她的腿受过伤,所以有些吃力,关键是怕旧伤复发。我问她为什么不找个年轻人送她过来,比如说她的孩子孙子。她犹豫了一下,说自己没有孩子。
我不好意思扭头去看他的表情,但这让我隐隐想起小时候听说过的一个故事。文革期间以及60年代,世道很乱,有些农村女孩子被造反派或者不同派别的人强奸,又或者是与不该交往的人有了孩子,在农村流产没那么方便,只好在肚子显形之前,找一个光棍或者山里的穷人家子弟赶紧嫁人。那个不该有的孩子如果生下来,就送给没有生育能力的人家养。
从这位老太太的口音来判断,她娘家肯定不是附近,应该是远嫁过来的,慢慢学会了本地土话。在那个年代,远嫁有时候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到了金井桥头,我把这个老太太放下来,因为这里离集镇很近,她说自己走过去,向我简单表示了感谢,也没有多说话,就直接走了。我注意到她的确走路有一点跛,但脊背挺直。一条长长的白色辫子甩来甩去,毫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