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武登基是1368年,明朝洪武以来六百多年间,我们金井人说的都是江西话,也就是赣语,因为我们都是江西人的后裔。
湘东地区最后一次大规模移民是明朝初年,也就是洪武年间,从那以后,即使是太平天国运动过程中,湘东地区的人口都没有断过,虽然断断续续都有百姓迁徙,但是这些外来人口因为数量少,他们必须学会当地人的方言,也就是现在的金井话,也叫赣语,金井人在这片土地上说赣语已经六百五十年了。

金井人的祖先应该来自江西修水县周边
湖南东北部的家谱显示,大部分家族的祖籍都在江西,而且主要是吉安府和南昌府过来的,南昌府和我们湘东北相对比较近,所以应该都是来自于南昌府。
金井如今是一个四万人的山区小镇,北面是平江县,属于岳阳地区,他们说说平江话,我们两种方言之间相似之处很多,互相能听懂对方的方言,可以判断我们是同根同源,都是从同一个江西南昌府的某一个地区迁移过来的。
金井西边过去是长沙县的开慧镇,再过去是岳阳地区的汨罗,这个东西向狭长地带的居民,包括金井、开慧、汨罗的一部分,说的是同一种方言,暂且叫做金井话。可以说明,我们不仅仅是从南昌府同一个地区过来的,而且我们的祖先应该曾经生活在同一两个镇上,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之间的方言基本上只有一点点口音的差别。
我去过与平江搭界的江西修水县城,他们说的话我全部能听懂,好像和平江话没什么区别,所以金井人的祖先八百年前应该生活在江西修水县附近。
想象一下,明朝初年江西填湖广时,有一队来自南昌府的赣人汉子,推着土车子,车上坐着一个小脚妇人,或者几个孩子,妇人身下是细软衣被,跋山涉水拖家带口来到金井落地生根,插标占地。后来的人跟着过来,由于好地已经差不多被先来者占了,于是一路往西,先经过金井镇的脱甲桥,然后是开慧镇,看到有荒芜没人种的田地就安家,一直到达西边的汨罗地区,也就是当年屈原投江的地方。直到已经没有地可以占。

为什么我们的方言和长沙话差别这么大?
金井的南面是同属长沙县的高桥镇,这个镇有一半人口说我们的金井话,另一半人说的是长沙方言,这两种方言相差很大,我们因为经常去长沙市,所以都可以听懂他们的话,但长沙孩子基本上完全听不懂我们的金井方言。我们虽然在地理上相距很近,但是血缘上相距很远。我们是江西人的后代,他们是湖南人的后代。
洪武落业之前几年,朱元璋曾经血洗湖南,其实不是整个湖南,而是我们湘东地区,尤其是湘东北,也就是现在说赣语的这些地区。他为什么要血洗湘东北?这是因为湖南湖北是陈友谅发家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大本营,所以陈友谅在鄱阳湖死后,他的部队往武昌撤,这里是他的都城,朱元璋追到武昌,陈友谅的儿子出城投降了,但陈友谅的弟弟和部分将领不愿意投降,他们就往最后的大本营 – 湖南撤退,朱元璋继续追,还没有到达长沙城,半路上陈友谅的弟弟也死了,剩下的残兵败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躲进长沙城,而是分散躲在了湘东北的山中,现在平江县有一个石牛寨,浏阳也有一个石牛寨,我们金井有一个黄英寨,都是当年的最后据点之一。周石牛和黄英都是陈友谅手下的将领,至于为什么平江和浏阳相距挺远的两个地方都有一个石牛寨,就不得而知了。
从浏阳石牛寨和我们金井黄英寨残留的一些线索推断,当年的地方百姓对这些残兵败将确实是很支持的,难怪朱元璋剿灭这几股残余势力之后,要血洗当地百姓。网上有不少学者说朱元璋血洗湖南其实是讹传,应该是血洗胡蓝两大家族,这个不对,这种说法无法解释为什么整个湘东北都没人了,需要那么大规模的移民。
在如今说长沙话的地区,找不到这么一个类似石牛寨的地方,可以说明当年陈友谅的部队没有躲到那些地方去,距离长沙城还有些距离,所以没有遭到朱元璋的报复。
为什么我们听不太懂浏阳话
金井的东边,翻过大山是浏阳。由于大山的阻隔,我们之间至今没太多交集,相互之间也很难听懂对方的语言;但是比起长沙话,我们之间的语言相似之处多很多,毕竟大家都是江西老表,而且都是来自于南昌府。
金井人的祖先来自东北方向,属于以前的南昌府的北部地区,而浏阳人的祖先来自于南昌府的南部地区,所以我们能听懂对方一部分语言,但不是全部。
其实浏阳也只是一部分人说我们熟悉的浏阳话,他们和我们这边一样是十里不同音,有说客家话的,有说湘语的。
长沙话是湘语的代表
长沙人听不懂浏阳话也听不懂金井话,他们说的是湘语。我们和浏阳人都可以听懂长沙话,因为它是湖南省的“官话”,从小就听老师在课堂上讲。
但在元末明初的朱元璋血洗湖南之前,中国的每一个朝代都或多或少经历过人口锐减的悲剧,以前的长沙可能也面临过需要大规模移民进来的局面。所以如今的长沙话也可能是外来语言。
韩少功的《马桥词典》
湖南作家韩少功的《马桥词典》写过一本在国际上获得过大奖的类似小说的作品,里面记载的是汨罗一个叫做马桥的村子里的方言词汇,和他作为知青下乡听到见到的故事。汨罗离平江和我们金井都不算远,很多词汇是共同使用的,汨罗和平江都是岳阳地区的一部分。
书里面有一个例子,是“夷边”这个词汇,马桥当地的意思是“外边、周边”。我们学过语文都知道 夷 是一个古代词汇,比如蛮夷。平江县也是这么说的,我们金井的双江等偏北部的村子同样不说外边,说夷边。但是我们家同在金井镇,与双江相隔十几里,却不这样说,我们说【外头】,十里不同音。
《马桥词典》这本书里面的很多词汇也正是我们金井这边的方言,据说相当一部分是远古时期的雅语,也就是孔夫子当年讲课所使用的中国官方语言。他在日常生活中与家人邻居说的是鲁语,也就是方言。这就和我们现在的老师大多数在课堂上说普通话,也就是官话,生活中说方言一样。
金井话与平江话的关系
有学者说平江话是中国语言的活化石,就是说平江方言里有很多是远在春秋战国时期的词汇。比如平江话、我们金井话都把“站着说话” 讲成 “企得港话”。企字在古汉语里正是站立的意思,甲骨文写这个字是一个人长着一双大脚,稳稳站立。另外,平江话与同样比较古老的粤语和闽南语也有不少相似之处,据说广东人能够比较容易地听懂平江话。
大概可以这样理解,粤语与平江话都是古代雅语的直接后裔,其他语言多多少少都夹杂着不同地方的语言元素,只是离中原越远,保留的雅语词汇就越多。
在广东广西这种南方地方,人们说的汉语言很古老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平江会比较特殊,离湖北和中原不算太遥远,却保留了比长沙地区更多的古语词汇呢?这可能和平江地区山多、交通不发达、环境闭塞有关。直到今天,我们这些离平江很近的长沙人都认为他们那里似乎永远都是贫穷落后的,而且民风彪悍,有一点原始。我们金井人有时候会去平江吃喜酒或者送葬,就会发现他们似乎保留了比我们长沙人多得多的古代习俗,比如那边的人如果家里老了人,娘舅过去孝子孝孙全部要远远地出来跪在路边,然后孝子要在路上翻跟斗,意思是告诉娘舅,孝子非常伤心以至于捶胸顿足。
平江方言源自南昌赣语,他们的江西老表也同样生活在江西的大山之中,具备保留雅语词汇的条件。
平江话说【这个人】是:【yi Go nin】,和朝鲜语一致;我们金井话说成【gei Go nin】,长沙话是【go Go zen】,可以看到金井话似乎是平江方言和长沙方言的混合物,只是因为地理位置上更接近平江,因此也更倾向于平江话。
金井话夹在长沙话和平江话中间。在我们南边只有十几里远的高桥镇,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同一个村子,相隔两百米左右的两户人家,一家人说我们金井话,与平江话同根,另一家人则说长沙话,属于湘语,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幸亏大家都习惯了,听得懂对方的话。我去那个地方走亲戚,往往会不知所措,不得不在长沙话和金井话之间跳来跳去。
其实两种方言里面还是有很多词汇是一样的,毕竟都是南方,都保留了很多来自中原地区的雅语、官话词汇,比如:
- 祖父:长沙人平江人和我们金井人都说 diadia;茅斯,指厕所;闲素:平常;遭干:干旱;长沙人说【碰哒神】,金井人说【碰哒神气】,意思是【晕了头】。
关于新湘语和古湘语
所谓的湖南话主要是长沙话为代表,包括益阳、株洲、湘潭等地,说的都是一种方言。实际上长沙话只是新湘语的代表,而南边的湘乡话才是更古老的古湘语的代表。也就是说,我们金井的老祖宗在元末明初以前,是说长沙话的,说的是新湘语,浏阳平江也是。
平江属于岳阳市,岳阳地区的大部分人说的岳阳话和今天的长沙话差不多,都属于湘语,只有平江和汨罗的一部分说赣语,也就是在如今的平江石牛寨周边。岳阳市周围没有藏匿陈友谅的残部,所以没有被报复,所以也没有移民。
在五代十国南北朝时期,中国也是战乱频繁,经常出现大规模的移民,都是从中原地区往南方山区迁移。先是与当地人说的语言融合,形成了古湘语,后来新的移民再次叠加在长沙及其他湘北周边地区,方言再次融合,成为了新湘语。
相比长沙话,湘西和常德地区说的话属于西南官话,这就是当年移民南迁的一个证明,那里的语言保留的湘语词汇比较少,北方人听懂他们的语言比听懂长沙话容易很多。
金井人在南北朝之前说的话应该和现在湘乡地区说的方言差不多。想不到吧?我们长沙人总说听湘乡人说话就像对方准备找人打架一样,一个字也听不懂,原来我们的长沙古人曾经就是说那种语言的。不过时间不算太长而已。
楚人说的是什么语言
楚国人在春秋战国时期为了争霸,向中原地区的人学习雅语,所以楚国人说的话和雅语差不太多。刘邦的政权是我们楚国人为主,建立汉朝后,就将楚国人说的话立为汉朝的官话。经过汉朝几百年,三国两晋,以楚国话为基础的官话被整个华夏民族接纳,也就是中原官话。
客家话
东晋灭亡后,中原地区被少数民族政权统治,战争不断,中原人纷纷逃离到南方来,很多时代居住在大山里,他们就是客家人,意思是只是过客,迟早要回到中原老家。这些一门心思要回家的中原人坚持说自己的更优雅的官话,不和当地方言融合,一千多年来语言变化比较小,所以至今居住在不同省份的客家人仍然能够互相交流毫无障碍,因为这些客家人说的客家话就是中原官话。
至少我知道现在浏阳东乡等地的客家人就一直坚持说自己的客家话,完全没有被赣语和湘语同化,所以有理由相信,客家话就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中原官话,从汉朝刘邦开始到南北朝期间,我们金井地区居住的先民说的是和客家话差不多的语言,就叫汉语吧。
粤语是直接传承自诸子百家时代的雅语,中原官话是楚国方言与雅语的结合,客家话是中原官话,所以现在的粤语和客家话很多词发音是一样的。
温州话
那么在汉朝之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呢?楚国吞并长沙之前,金井属于南方的虎方国,江西那边过来的。虎方国说什么语言?应该是南方越语,当然这是一种没有历史根据的猜测和统称,在那个很原始的年代,相隔万里的人们说的话不可能一致,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共同的词汇和发音流传下来。
南方越语又是个什么玩意?据说现在的温州话特别难懂,又很复杂,专家说因为相对闭塞的温州保存了还算比较纯正的南方越语的基因,所以在春秋战国的大部分时候,我们金井先人说的话应该有些接近现在的温州话,想不到吧?
那时候湖南也开始经常打仗,尤其是北方长沙地区一带,所以湖南中部南部地区现在应该也有一些方言词汇是难民带过去的。
苗语
金井在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非常蛮荒的,那时候的人属于三苗部落联盟,说的话没有名字,只能取名为三苗语。如果现在的湘西苗人就是三苗的残存,那么我们的金井先人在夏商西周那个部落时期,说的话和现在的苗族语言估计有些接近。
史记:三苗在江汉、荆州数为乱,于是舜归而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放欢兜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传说,尧时,三苗作乱,尧发兵征讨,作战于丹水,打败三苗。禹时,三苗不服,禹与三苗进行了一场历时70天的大战,从此三苗在历史记载中消失。此后,史籍中不再见三苗的活动。
汉魏学者一般说,三苗是以蚩尤为君的九黎部落后裔。下面这个文物就是三苗部落时期的器物。

好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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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茂文先生老家在双江乡青山村。旅台数十年,乡土之情,无时或释。 自、海峡开禁之后,不仅书信频传,而且每年几乎都要回乡探亲一次。他在旧居的原址,建造楼房一幢,与兄弟合为一院,名日饶家园。 1992年,双江乡石板桥高小要改善办学条件,充实教学设备,资金缺乏,一时难以筹措,经研究,邀请旅台乡亲资助。茂文先生回乡探亲期间,也曾了解家乡教育概况,接到函信后,就他所知的各位乡亲,以各种通讯方式分别进行转告,各位旅台乡亲都非常关心家乡的教育事业,都踊跃慷慨解囊,热心支持,共集得捐资计美金1700元,新台币9300元。所有联络电话费、邮资、汇费、影印费等都由茂文先生负担。 93年重阳节,在石板桥高小举行交接仪式,茂文先生夫妇亲自参加了,代表各位集捐的旅台乡亲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盛赞家乡的新貌,阐述了发展教育事业的深远意义。双江乡党政领导同志代表全乡人民向饶先生并通过饶先生向各位旅台乡亲的热心襄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参加仪式的还有石板桥高小(原崇德完小)的老校友和饶先生的老知交。笔者有幸参加了这次盛会,深为旅台乡亲的爱心所感动,填俚词《临江仙》一阕并书成条幅以赠茂文先生:
阿里龙华相望,洞庭日月波平。多劳鱼雁寄书频。黄花迎客笑,赤子故园情。 白发一堂欢聚,沧桑旧梦重温。百年大计最关心。心桥连两岸,同作育花人。
慷慨资助的芳名如下,记以铭谢:饶文炳先生、饶伯昆先生、饶湘俊先生、饶子蕃先生、饶文岳先生、饶茂文先生、饶彦夫先生、饶日章先生、饶建国先生、吴学仁先生、吴渡海先生、吴福恩先生、吴剑中先生、吴敬梅女士、杨铁夫先生、杨淑梅女士、杨菊英女士、陈金富先生、陈德庆先生、喻达士先生、张淑莲女士、宋达文先生、黄建文先生、廖亿纯女士。饶茂文先生对青山学校、饶文岳先生对大桥学校另有捐助。